日前,首相署副部長迪華馬尼在國會回答議員質詢時,對私營驗車公司「電腦驗車中心」(Puspakom)的壟斷經營合約獲得延長15年一案,支吾其詞,企圖以「敏感」一詞以蔽之,結果備受朝野議員圍攻,成為當天國會新聞的焦點。
事實上,邇來一些部門在國會備詢所給的答案,其素質的欠佳草率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從答非所問、顧左右而言他的和稀泥;而至備詢不足,需以書面答覆來推搪的緩兵之計,在在皆暴露出有關正副部長對本身部門事務的缺乏掌握,以及他們輕忽看待國會質詢的從政態度。
就以前述的Puspakom壟斷經營驗車為例,朝野議員的問題重點是為何壟斷經營合約得以延續長達15年?以其現有服務質量的不足,政府為何不乾脆打破壟斷,開放驗車行業市場,讓其它業者進場競爭?
當時迪華馬尼副部長的「敏感論」語驚四座,就不知究竟是因為另有隱情,抑或是因為他個人備詢不足,以致情急之下必須尋此托詞來緩頰?姑且不論真正的原因是啥,「敏感」一詞始終還是馬來西亞社會的一個慣用托詞。舉凡是爭議性強的議題,要讓它暫時擱置,就不妨給它貼上「敏感」的標簽。然而時空的變遷,往往也讓議題的「敏感性」因時而異。若干年前異常「敏感」的議題,時過境遷,曾幾何時也會變得稀鬆平常。
上世紀80年代杪,我在第一次國家經濟諮詢理事會上,提出開放高等教育及允辦私立大專的主張,備受當權分子的圍攻,即是一例。其時,倡議民辦大學在他們的心目中,等同意圖讓獨立大學的申辦死灰復燃,堪稱是硬闖政治的敏感禁區,有踩紅線之虞。同樣的,當年需要事先獲取警方准證,方能在公眾場合舞獅的規條,曾幾何時也隨著舞獅活動的「去敏感化」而成了明日黃花。
誠然,馬來西亞的政治議題充斥形形式式的敏感禁區。種族與宗教永遠是易於牽動政客神經的敏感題材,但這肯定不是他們唯一的聚焦。事實上,舉凡是足以傷害既得利益者的議題,不論是宏觀的國家政策或是微觀的地方事件,都可能成為他們界定的敏感禁區。
藏污納垢的托詞
譬如:自己涉弊的瘡疤不容他人大事張揚,自然需要想方設法封住天下悠悠之口,最為奏效的做法莫過於以「敏感」二字作為擋箭牌。這些涉弊的政客熟諳國人溫柔敦厚的習性,向來習慣於逆來順受由上而下的指令。長久以來,典型的「封口」模式是:只要大人先生們敢於公開耳提面命,謂某一議題或事件「敏感」,大多民眾均會視之為洪水猛獸,避之則吉。
於是,貪腐弊案永遠都是當權者的敏感議題,因為只有權柄在握者才能以權謀私。這對在野黨來說,當然是如獲至寶。舖天蓋地的宣傳攻訐,自是意料中事。而執政當局礙於民主的遊戲規則,往往唯有徒呼奈何,在難以招架之餘,多半會以沉默來因應。
然而執政黨本身的黨人就沒有這般禮遇。明知某案已貼上「敏感」標箋,若還不知難而退,反而還以為揭弊是為了在黨內樹立新風,那可算準會被亂棒打出,因為這非但不合時宜之至,同時更是顛覆了官場里官官相護的潛規則,有居心叵測、動搖國本之嫌。
本來,害怕別人揭自己瘡疤,而不惜托詞「敏感」將之掩蓋,個中所暴露出來的人性護短弱點,不難理解。但如果只因為別人的問政風格與自己迥異,而自己在不屑比並之餘,卻又心生妒忌,因而不惜祭出此一「敏感」標簽法寶來鎮壓,那就顯得匪夷所思了。
數年前,時任副部長暨馬華副總會長的我,就曾因自告奮勇將自己的選區撥款流向登諸個人網頁,而在黨內有此「奇遇」。其時,黨領導班子里眾領導七嘴八舌評議此事,多不以為然並視之為「敏感之舉」,有者甚至還擔憂此例一開,日後可能會難以收拾云云。這一事件著實給我上了一課。
及後,我入主交通部成為部長後所徹查的PKFZ(巴生港口自貿區)開發項目醜聞,在一眾政客與官吏的心目中,敏感度當然更是不言而喻。
由此可見,「敏感」標簽之於他們,不啻是萬靈的「神來之盾」,可以在政海官場里遮風擋雨。
至於日前迪華馬尼副部長口中所謂的Puspakom壟斷驗車的敏感事件,其實早在2009年當我代表交通部向聯邦內閣建議檢討壟斷,全面開放驗車市場之際,「敏感」之說即已四起。而今,迪華馬尼的「敏感論」充其量只不過是典型官場思維的慣性反應而已。他既不是始作俑者;而這種「敏感文化」也不可能會就此戛然而止。
誠然,國人要揮別「敏感時代」,就務須要讓「敏感」二字無以成為政海藏污納垢的托詞。
文章来源:东方日报 作者:翁詩杰 2011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