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政治海啸。
和地理海啸一样,在发生之前,没有明显的迹象。
但是,一旦海底的暗流剧烈运动,突然间冲上岸,就是从天卷来的惊涛骇浪。
这一次的政治海啸,几乎卷走国阵的半壁江山。
没有人意料到如此成绩,包括国阵和反对党。
选举之前,没有显著的迹象。
国阵确实有心理准备。选前,它估计会失去多数印裔票,以及部份华裔票;但是,它也信心满满,认为可以取得绝大多数西马的马来选票,加上砂沙的铁票,从而依然能够多数执政。
基于这股信心,它提前进行大选。
结果,预料会输的,输的很惨;以为不会输的,却输了很多。
国阵不仅失去印裔票和华人票,也输掉城市选区的马来选票,以及北马及东海岸的马来票。
这和1990年,以及1999年的反风,有重大差别。
1990年刮起的两线制旋风;反对党组成替代阵线,对抗国阵。最后,马来选民担心激变会失去主导权,而放弃东姑拉沙里,投向巫统;华裔票虽然倾向反对党,但华基反对党独木难支,使两线制无法成形。
1999年,掀起“烈火莫熄”运动;马来社会反对马哈迪政权,但华印票却巩固在国阵旗下,保住国阵的强势地位。
2008年,选民的决定,不再沿着种族界线划分。城市选民,混合选区,印裔、华裔和马来裔的反对票,产生协同作用,一发不可收拾。
原因在于两个层面:
一、社会环境的变化
社会环境方面,在选前,国阵就已经面对不利的社会氛围。
经济上,物价上涨,对众多人民,尤其是城市居民,形成重大压力。
更糟的是,社会的贫富悬殊,愈来愈严重。根据正式统计,衡量贫富差距的基尼系数(Gini Coefficient),在本区域内,大马只好过巴布亚新几内亚,比其它国家都严重。
政治上,政党和政治人物炒作种族课题,使族群争议浮出水面。
社会治安不断恶化;政府反贪决心未能符合民众期望;宗教课题层出不穷;司法独立受置疑。
当然,这些课题并不新鲜,如果它们个别存在,也未必会冲击民众对国阵的支持。
但是,当所有问题一起出现,在同一个时间发酵,它们的爆发力,就是十倍力量。
国阵堡垒再坚强,也挡不住如此力道。
二、民心思维的转变
国阵的政治结构,还是种族政党为基础;各成员党突出本身的族群意识型态,号召本身的族群支持。
然后,由各政党的领导层,在权力架构的上层,进行合作及权力分配。
这种族群分治的架构,维持了半个世纪,也扮演了它的历史角色,它也成功处理了一些族群问题。
但是,这种架构本身有一些缺陷,各政党争取本身的族群利益,就欠缺了共同的理念和目标,以致产生了政策和理念的矛盾。
各政党原本依靠族群分治而控制政权,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种族主义逐渐过时,国家整体利益,已经超越个别族群利益。
种族政党有其限制,难以维持国民团结的需要。
在此双重压力之下,国阵的竞选宣言,主题还是和平、安定、繁荣,已经不符合人民和时代的要求。
民心的变化,正如海底的激流,国阵执政了半世纪,拥有11届的选举经验,也掌握不到的变化。
相对的是,反对党打出降低油价、改善治安、缩减贫富差距、打击贪污等等政策诉求,顺应社会的氛围,符合民间的期望,而得到响应。
反对党的理念,也放弃过去的种族和宗教色彩,不仅打出改变口号,也强调社会公平,以及民主和正义。
行动党要改国运,公正党主张族群共治,以及回教党的福利国构思,取得选民的共鸣。
反对党之间建立凝聚力,互相为对方拉票,合作于无形,避免受到分化,也加强竞选的效果。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公正党走出安华的影子,安华也发挥领导的魄力,使它成功转型成为正常政党,成为一股新力量。
政治海啸之后,大马的政治版图势必产生新面貌。
国阵的权力版图,大幅度萎缩。今后它必须靠砂拉越和沙巴,以及南马的堡垒,来稳住统治能力。
接下来,巫统、马华、国大党和民政,都会出现人事大变动。未来,国阵各成员党的意识形态,也要进行调整;放弃族群分治,是一个出路。
反对党方面,对于选举成绩,以及突然而来的权力,也还未能及时消化。
尤其是行动党和公正党,长期在野,突然得到州的执政权,并在国会和州会扩大影响力,它们也要经过人事的整合,以及政策和理念的磨合,才能厘清合作的方式。
一场政治海啸,把大马带入两线政治的雏形,从此改变大马政治的面貌。
星洲日报/及时评论:郑丁贤‧2008.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