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儒家發展,許多研究者都分之為三期:上古至中古,集成創發於孔孟,貌盛實衰於漢唐,是第一期;中古至近代,談心論性於宋明,研經失道於乾嘉,是第二期;清末以來,某些學人遠襲佛學近師西哲以大講孔孟之心,號稱可以「開出科學」、「轉出民主」,以冀更新儒學,甚至「救西方基督教文明之弊」,就是第三期的「現代新儒家」了。
現代新儒學諸家之興,基於三大因素: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況向來被稱和自許為「四民之首」的知識分子?晚清以來,政昏國亂、飽學深思之士,為國族憂前途,為文化尋出路,一也。
中華文化源遠流長,豐富燦爛,文史哲學者特別熟悉而倍加眷戀,對孔孟以下,德學俱高之歷代哲人,尤深敬慕,於是美化,甚至神化。二也。
第三是清以來,西方文化浪潮,洶湧激蕩,震撼中華,其兩大基源:希臘之崇智尚力,希伯來之貴信尊神,對中國傳統學者來說,都是引起懷疑抗拒的「異質文化」。尤其是千百年來西人共尊的基督教義,人類原罪、因信稱義、三一真神道成肉身以救贖,與中華三教以自力心性為能源,以行為功德為積善,其聖者(以至祖先)可以肉身成道加入眾神之列……等等信仰,可謂枘鑿矛盾。明末清初耶穌會努力妥協,終不免有禮儀之爭而卒至禁教。鴉片戰爭前夕,基督教第四度入華,不幸與殖民帝國侵略糾纏不清。
另一方面,作為西方文化反動而以「唯物」、「無神」為教的共產主義,其信奉者亦趁此時機爭奪人心,利用民族感情努力攻擊,於是基督信仰為「洋教」的惡諡,深入人心。至於一般西人種族驕傲,輕藐中華文化,恃勢貪財等等弊病,西教士亦非盡能避免,稍有民族自尊,文化自豪之人,都覺難堪,何況宗師學者?上世紀四、五十年代之間,八年抗戰甫完,國共內戰又起,大陸迅速易手,逃難流亡的尊儒學人,處風雨飄搖、危疑震撼之世,他們離避的新政權,左傾盲動,醜詆傳統,攻擊儒家;他們所託庇的港、台、海外,又是不知中國文化為何物的西人所主宰的世界,於是,以孤臣孽子之心,抱興滅繼絕之志,就成為宗教的文化信仰。現代新儒家於是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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