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必修课《声韵学》,我们每堂都要擬测古字的发音,暝起眼,张耳朵,穿越时间的甬道,古代没有录音机,声音早就亡佚,於是《声韵学》成了纸上作业,一切都是捕风。我们如何揣测近则1000年前的中古音,晚则2000年以上的上古音,幸亏有《诗经》,大抵是押韵之作,是我们追溯上古音的瞭望台;隋朝陆法言的《切韵》原书久佚,宋朝的《广韵》在其基础上为后人大致保留了唐音,唐代科举和诗赋押韵是按《切韵》的韵部来押。
我们今天口说的华语,中国大陆的普通话,或台湾的国语,如果放在汉语歷史的长河来看,属於元以后的“近代语音”,自元定都北京,下至明清,官话以“北京音”的声韵系统为標准,此外还有华北官话、西北官话、西南官话和江淮官话,而北京话是北方官话的一支,合称为北方方言,我们习用的华语,说到底,是北京地区的方言。
北方方言约佔汉族人口的70%,而北京自元明清以降一直是中国的政治与文化中心,大陆的普通话或台湾的国语自然成为中华民族或华人的共同语,有其现实与歷史的因素。
汉语方言除了北方方言区域广,使用人口多,尚有吴方言,或称江南话,以上海话为代表,张爱玲將《海上花列传》翻译成华语,该书用的就是苏州方言吴语写成;赣方言,江西话,以南昌话为代表。湘方言,湖南话,龙应台是湖南人,她回到湖南没法用湖南语和乡亲问安。再往南一点,客家方言,以广东梅县话为代表,我爸是客家人,我从小就和邻居的老阿妈说客家话;毗邻是粤方言,以广州话为代表,妈妈是广府人,我可以说几句没问题。还有闽方言、福佬话,以福州话为代表,台语,福建、潮州属其系。
华语作为大马华社的共同语行之多年,然而在大城、小镇或新村,我们隨时可以听到方音四起,早年我们都是看港剧长大的,近年台湾的乡土闽南长寿剧,像《意难忘》,偶像剧,甚至客语剧,或是中国大陆的歷史剧,方言没有衝突,它们多元並存。
我教学生念唐诗,尽可能用中古音来念,特別是入声字,短促而哽咽的齿音或喉音,古诗的韵味油然而生,我把学生分成5大方言:客、粤、潮、海南和福州,课室里满佈方音,彷如唐音,用標准捲舌轻声的华语普通话,诗的神韵已不知去向。
偏安南方的方言,诸如闽粤客承袭了中古音韵,我们乘著方音的翅膀,听古音鏗鏘悠扬,方言何其雅致。
文章来源:星洲日报‧作者:杨德祥‧2010.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