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9月16日,马来亚迎来两个新成员:沙巴及砂拉越,马来西亚成立;两年后的8月9日,新加坡退出大马。可惜这47年来,916鲜少在国人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记。要不是308政治海啸后,朝野互以916大做文章,拉拢民心、捞取选票,“马来西亚日”这一名词也不会从平淡的歷史资料,蜕变成为今日全国普天同庆的另一个“国庆日”。
然而对部份国人来说,新加坡虽已自成蕞尔小国,但在心理层面上却仍跟她靠得很近;反倒是对同属一国的沙砂陌生得很。不幸的是,我恰好就是其一份子,真是汗顏。这一切要从我的两个家乡说起。
我有两个家乡,一北一南:人生首8年在檳城乔治市,之后在柔佛新山待了10年。
在南北大道还没建成的80年代,要从北到南,非得从白天到黑夜在曲折狭窄的州际公路,奔驰近千公里才能到达;但比起复杂难解的心理情绪,路途再艰辛也不算上甚么了。
跨越檳威海峡离开檳岛,踏上马来半岛的土地,宛如飘洋过海到达陌生新国度。抵达与新加坡仅一水之隔的新山,即迎来连串的文化洗礼。自此之后,儘管柔佛州歌唱了数百遍,始终无法取代檳州州歌的记忆区块。
但最后,竟还是不爭气的把檳州州歌给忘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在电视上反复播送、至今仍能朗朗上口的新加坡国歌。不得不承认,在这10年,马来西亚之於我,仅限於课本上的国歌、国家原则、国旗及国徽。
若把首都吉隆坡当作南北两地的中心点,对国家认同的失落,可说是南比北沉重多了。这间中大幅落差的形成,或是因为在乔治市时仍处於懵懂无知的年纪,对於一切仅能接收,无力反芻思考;以至於至今仍深刻惦记的,仅止於与童年住家一路之隔的新关仔角的那片海。
可惜这片海不再湛蓝、沙滩不再乾净白皙。三个多月前重返檳岛,发现她虽被冠上世界文化遗產的美名,其璀璨光芒却远远不及当年。新关仔角的沙滩已溃为烂泥般乌黑,看到这一幕,心痛难忍;只能紧紧抓住残留的拎著小桶、铲子,听著海浪声挖掘贝类的记忆片段。
新山同样有一片海,海的对面是新加坡。年少时期,拎著护照徒步通过新柔长堤,明明是出国,却像是到一个比较远、需要护照通关的地区而已。这个地区让我发现,过去在檳城能收看的华语电视节目是多么匱乏,逼得爱看电视的小孩如我,连个音都没听懂的印度片,都照看不误。
人在马来半岛最南端,国家认同也特別脆弱。不论是让马来西亚登上国际舞台的吉隆坡塔、国油双峰塔还是1998年的共和联邦运动会,这些荣耀明明是在脚踩著的土地上发生,心理上却以为这是另一个国家的事。眼之所见,是为了让路发展,甫抵新山居住的“十五楼组屋”遭拆除;毗邻的“十七楼组屋”,也在兴建新加坡地铁之名下,消失无踪。但至今已数年,地铁兴建计划仍悄然无声。新山人除失去一条高耸的天际线,与国家的诚信又再度被撕裂。
人在新山,心向新加坡;住新山,赚新幣――这恐怕是短期內无法改写的南方边城定律。要使柔佛人的心转向大马,政府要做的、能做的及该做的,不单是在916进行仪式性的庆祝而已;而应重塑一个没有新加坡后,又能超越新加坡、更廉洁、更具竞爭力及正努力使国人迈向美好生活的国家记忆。
文章来源:星洲日报‧作者:陈慧娇‧2010.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