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重读鲁迅的一篇文章〈一件小事〉,发人深思。
鲁迅的〈一件小事〉是这样的,某个严冬的早晨,主人翁乘坐人力车赶赴一个重要约会,车子途中却撞倒一名老妇,主人翁认定老妇跌倒只是装腔作势,不以为然,还催促车夫別理上路吧,但朴实、善良的车夫,却毫不踌躇地扶起妇人到警察局求助,落下客人不载了。
鲁迅形容搀扶老妇离去车夫的身影,非常生动,“我这时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剎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
这么“一件小事”时常縈绕在作者心头,对作者而言,这件小事比起“几年来的文治武力”、“幼时所读过的子曰诗云”,“有时反更分明,教我惭愧,催我自新,並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那一天,也有一件“小事”在我面前上演。
与平日一样,在候车亭等车的我埋首在隨身携带的小说中,一名拄著杖的印裔老人慢慢走来,嘴里嘟噥著我听不清楚的话语,我以一惯的姿態不理,这是我向来应对沿街兜售东西的小贩的姿態,没多久后,我看到了这一幕:另一位候车的印裔老妇不假思索地上前问明瞭老人要上哪儿去后,就轻挽他的手,慢慢地过马路。这时我才发现老人原来是盲眼的,看著两个年老的身影徐徐地穿过马路到对街去,突然为自己的防卫心感到羞愧。
在对街另一头,两名华裔妇女也正在等车,印裔老妇拉著老人的手到她们面前,像似拜託她们,巴士来了带老人一同上车。老妇才又慢慢地回到我这一边等车。没多久,对街的巴士来了,不一会儿,三个人的身影就隨著巴士消失了。
我暗暗地偷看回到原位的老妇一眼,她与之前一样没甚么表情,一派恬静,刚发生的那件小事,对她是那么地理所当然。我把头垂得低低地,想著如果事件倒带,我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作法。
最近,族群关係问题常被提出来討论,我偶而会想到这件小事。作为一个多元种族的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早已深諳各族应互相帮助、和谐生活的道理,在许多小事上,我们的人民都已能体现各种族间的互相包容与互相扶持,並且一起帮助比自己更弱势的同胞,这才是大马族群关係应发展的方向;时代不同了,所扶助的弱势对象,不应是特定种族,而是社会中有需要的人,比如残疾者、贫困者或权利被剥夺者。
文章来源:星洲日报‧作者:蔡思洁‧2010.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