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有关各种社会福利的措施在社会引起了极大的爭议,而我国政府支出有近三分之一必须靠举债支应,这显然是一个极不正常的现象。据悉,1997年我国国债达900亿,佔国內生產总值(GDP)32%,但是2008年却剧增4倍至3千零64亿,去年国债更高达3千652亿,佔GDP 52.4%。明年起政府將进入还债高峰期,往后处境之艰难,恐非一般所能想像。这些数字,在在显示了我国財政正面临著空前巨大的危机。
社福支出不断膨胀造成財政危机,大马並不是唯一的例子。为抗议政府修法提高退休年龄由60至62岁,法国掀起罢工潮,全国性罢工示威已持续了一个星期;这一边英国政府也大刀阔斧裁减近50万公务员,社会福利更大幅刪减,全国工会扬言將全国示威游行。社福过度扩张,不仅导致资源分派及使用效率偏低,也会形成財政危机,这是稍有现代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的事。需要探究的是,为甚么明明知道前有危机,却还要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一头钻进这个无底深渊?这当中与目前各国所实施的民主政治制度有极密切的关係。换言之,民主政治制度提供了一个使社福支出得以无限膨胀的制度化条件。
依据经济理论,资源运用的效率取决於市场机能运作的好坏。市场化程度愈高,资源运用的效率就愈高,但是此一逻辑,基本上仅能在一个单纯的经济系统或经济实验室中成立。现实社会中,经济系统不能排除政治因素的介入或扭曲。换言之,资源配置的效率事实上受到两种机制的影响:一是市场机制,一是政治机制。此处所谓的政治机制,並非专指极权或威权的政治,即使是民主政治,对资源运用的效率的提昇,也存在著不少运作上的限制与缺陷。
先说民主政治运作的前提。民主政治主张人民作主,人民即是每一个人,每一个个人都有其可值得信赖的权衡利害的逻辑思考能力。问题是个人要做理性的选择,除了这种思考能力之外,充份且正確的资讯,以及如何確保在將个別利益观点整合为集体利益观点的过程中,能不失真,以及能不被金权扭曲,通常也是两个不可或缺的条件。常听说发展中国家不应全盘学样照抄先进国家的民主,理由是人民素质不够。其实所谓人民的素质,並非指个人利害权衡的能力,而是指人民能否具备拥有充份正確的资讯与个人选择能不失真,以及能不被扭曲的两个条件。或许也正是这些条件的难以满足,视政治成熟度的不同,不少国家分別採取了法治及精英政治等不同手段,与民主政治配套运作,希望能有效减低民主政治的偏误。这方面新加坡做得最成功,因此李显龙能大声的说:“只要政府认为对的事就可以马上去做,而不须太考虑民意。”
其次,谈民主政治的制度性缺陷。民主政治一人一票,表面上看来是最公平的。然而当公共政策的选择,其结果可能会影响到跨代资源的分配时,当前一般民主政治的运作方式,就不免出现捉襟见肘的窘境了。目前英国政府背负了8千429亿英镑的国债,佔GDP的57.2%,超越大马直追法国的59.6%;如果卡梅隆不採取“最血腥”的撙节计划,政府可能隨时破產。
况且,未来將普遍出现人口高龄的现象,以增加老人福利的支出为例,此等政策毫无疑问会获得绝大多数各年选民的支持。老年福利政策是否过度从而可能威胁到国家財政未来的负担,老年人与中年人的关切度肯定有差异。每一老人跟每一中年人相同,都有一完全等值的选票,但老人都可以用这一票来影响到跨代资源的分配,作出他可以享受权利但不必付出代价的决定。萨尔科齐上台后花边新闻不断、政绩平庸,但他毅然修法提高退休年龄是正確的,也许享受惯了的法国人不会放过他,但歷史將证明他是对的,因为不改革他便是先垮台。
法国、英国之后,下一个轮到谁?受到此等跨代资源分配政策影响最大的,也许是日后必须面对受前代资源“掠夺”后资源已告减少的青少年一代,他们在当前民主政治的运作下却完全被剥夺了投票的权利。这是民主政治在处理跨代资源分配问题中的无力与荒谬。记得李光耀先生曾主张凡是中年人而又拥有子女者,可以有两票,一票代表自己,一票代表子女,相信正是基於对民主政治缺陷的深刻认知吧!
文章来源:星洲日报‧作者:罗正文‧2010.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