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出炉的QS公司世界大学排行榜显示,本地历史最悠久的马来亚大学今年再度跌出200强,从去年的第180名滑落至第207名。这再次遭到朝野学者及舆论的批评,并引起不少人士的关注。有人说这次的排名滑落显示本地大学再次面临危机。其实,这排名真的那么重要吗?民众关注本地大学的发展是好事,然而本地大学企业化的危机却鲜少引起各界关注。1994年,马大被建议企业化时,群众强烈的反弹令计划不了了之。可是,本地大学企业化的计划却没被终止过。资本家取巧的从基本福利慢慢下手至学术领域。如今,大学企业化的迹 象已经非常显明。
国私高等学府成立历史
1949 年,马大创立于新加坡,而吉隆坡分校则在1962年成立。新加坡脱离马来西亚后,马大总校搬迁至吉隆坡。这是国内第一间拥有大学资格的国立学府。当时马大拥有管理大学的自主权,高教部只扮演着拨款的角色。当时的学生与教授及行政人员有同等的决策权,为福利、学术、遴选副校长、大学评议会、大学理事会、财务等大学事物做决定。因此,除了学业之外,学生可从决策大学的过程中,培养出批判思维和独立思考的精神。
另一方面,私人学院成立于50年代。不过,当时只有国立大学有权颁发学士学位证书,而私立学院只提供社会技能科及让学校落第生获取一些基础证书。因此,基本上这两个资源和课程不同的学府是没有冲突和竞争的。
学生运动的崛起和没落
现 今的大专生失去做决策的权利和意识,其中一个原因是学生运动没落后,大专生不再为社会付出。如今,大专生还沦落到不重视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学术商业化及福利政策。他们只寄望高高在上的行政人员。其实大学和社会一样,是不应该有阶级之分的。然而我国国立大专的情况却是行政人员高高在上,学生只是听命于行政人 员。有鉴于此,我们必须探讨历史,究竟学生是如何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用行动来为自己和社会打抱不平。
60年代的大马是处于左右翼的斗争,左翼的有社阵和马共,而右翼则是联盟,即现在的国阵;在国际局势,则是资本主义的美国和社会主义的苏联的斗争。当时,学生和劳工参与改革社会是相当普遍的现象。也许是因为过去资本主义国家面对经济风暴、贫富悬殊等衍生的社会问题,这些革命分子比较倾向于左派思想即社会主义思想。
当 时,多数的马大生来自贫穷家庭,因此他们更能体会穷人的困境。身在左右派斗争的社会环境下,马大生意识到学生的力量有助于改革目前的经济状况。当时,无论是民族、社会、或回教主义的学生,都能团结一致为弱势群体斗争。一个最好的例子就是,直落昂开拓土地,农夫被驱赶的事件得到学生强烈的关注。
学生在这斗争里察觉到改变制度才是改善社会的主要方式,于是他们在1969年全国大选期间展开巡回讲座,向人民发出竞选宣言。他们主要以农民、劳工、城市贫穷者的利益为斗争目标,因此获得不少人民的支持。另一方面,政党是以种族斗争作为竞选宣言。
1969 年5月13日,联盟第一次输掉三分之二的国会议席,有心人乘机制造种族暴乱来转移人民视线,以推翻首相政权。在国家宣布戒严期间,敦拉萨掌权的国家行动理事会来控制着整个国家的局面。变相的军政府在不民主的制度下,敦拉萨等人成功落实新 经济政策。到目前为止,巫统仍然宣称该政策是帮助贫穷马来人,但实际上这是制造更多经济精英份子的阴谋,其后果就是贫富悬殊鸿沟扩大。
五一三事件过后,政府开办理大和国大以满足本地教育的需求。大学的增加也凝聚更多的学生。由于联盟担心学生运动再次动摇政权,时任教育部长敦胡申翁成立《大专法令》以限制学生结社、言论、行动、参政、学术等基本权利。与此同时,学生不再和学术人员、行政人员一起为校园政策做决定。
这项恶法引起 大专生强烈的不满;大专生也没因这恶法而失去为弱势群体斗争的毅力。他们更积极参与了打昔乌达拉与华玲事件。政府意识到学生与人民力量的结合,并援引《内安法令》逮捕主要学生领袖。政府也修改《大专法令》,更进一步的剥夺学生基本权利。最终,学生运动开始陷入了低潮。
学生不能为自身事务与学术、行政人员作决策,使到他们之间出现鸿沟。他们慢慢不再为人民的痛苦伸张正义。最终,象牙塔渐渐失去为众人事务思考和批判精神的环境。
种族主义转移视线
联 盟为了巩固政权,大力打造保护马来人的形象,并利用新经济政策在公务员、奖学金、大学学位实行种族固打制。大学的入学资格开始出现不公平的制度。除此之外,课程已简化的预科班把大部分学位保留给土著,其毕业生是优先被大学录取。拥有世界水平的高级大马教育文凭,间接的成为非土著的选择。可是,他们 没有和预科班毕业生公平的竞争进入大学。更重要的是,入学制度一直不透明化的处理,也导致民间年年为非土著优秀生无法入学感到愤怒及无奈。
在 不公平的入学制度下,有能力的非土著学生选择了私人学院。政府考虑到私人学院和国立大学的等级不同,即无权颁发学士学位文凭,会导致学生挤破国立大学学位。因此政府在1995年成立《私立大专法令》,批准私立学院颁发学士学位文凭给双联课程。换句话说,私立学院的等级‘上升’至与国立大学同等。
由此可见,政府成功制造了种族政策,即国立大学学生多数是土著、私立学院多数是非土著。在私人界里,国立大学的土著常被标签为‘靠政府’进大学,所以被批为能力低的一群。事实上,缺乏独立思考和创意思维的教育制度才是导致低素质学生的主因,跟土著非土著没有关系。
私人界开发高等学府
企业家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大量投资于教育领域。为什么企业家这么做呢?主要原因当然是谋取利益。一间成功的学府将会提升周边的房地产价值。就算该地不属同一个企业家,但这种互利企业的计划,企业家没有理由拒绝。另外,昂贵的学费也给企业家大赚一笔。
企业家经营高等学府的方式包括收购现有学府、拥有股份或成为股东、和创办高等学府。1995年国私立大学同等后,有经济能力的学生有比较多选择;至于缺乏经济能力的学生,企业也纷纷为这些莘莘学子提供奖助学金。这个辅助计划普遍有三情况。第一,根据合约,毕业后必须在一定期限内到特定公司上班;第二,学生毕业后欠一大笔债务,若超过指定债务,他们将列入破产黑名单,而破产者的某些财务将遭冻结;第三,不用还一分 钱,因为学生在求学期间已间接的为企业家谋取利益。他们的论文、研究报告等,已被该学府申请版权、专利。
国立大学企业化和立法时期
迎 合全球企业化及提高国家竞争,政府在1996年修改《大》。原本由教授级的学术人员组成的大学理事会成员,变成由高教部长委任的董事局。此外,大学评议会原从学术人员中选出,现在,评议会成员是各系主任,而系主任又由大学副校长委任。简单来说,执政党更直接的掌控了大学操作。
董事局是行政单位,可决定大学开销。委任董事局,及资金来源都是高教部,因此任何贪污腐败是无法被监督的。当政府对国立大学庞大开支高喊吃不消时,意味着政府有意减少补贴,大学必须另找管道增加收入。这情况就像政府先宣布国家在2019年可能面临破产,过后就减少汽油、白糖、煤气和盐津贴。政府反而不曾增加高收入公司和纳税人的税收,来补贴低收入人民的基本开销。国家会不会破产是让人质疑的;同样的,政府是否有能力承担大学资金也是个疑问。
然 而,一系列私有和企业的计划迅速落实了。首先,政府不再100%补贴学费,而在1997年实行高教基金(PTPTN)。贷款者,即学生在毕业后必须还清债务和1%的利息。在入学方面,由于学士生受到土著固打的限制,国立大学只好放宽研究生入学条件并向外国生招手,研究型大学也渐渐成形。由此可见,政府仍然 有“土著为先”的形象,又可以增加收入。
大学的研究如新抗癌药物的确可以帮助社会,但这些成品往往不是直接提供给有需要的人,而是通过公司申请专利,再把研究成果当作商品卖出去。因此,公司会提供资金等辅助方式来鼓励政府开办研究型大学。这种利益关系不禁让人怀疑财团主导大学方向的动机。
在 课程方面,国立大学的课程被私营化,而该课程都是与市场联系紧密。比如理大和吉隆坡教育城集团合作开办工商管理高等学士学位。一些大学则透过与私人界合作开分校,把某课程分包合同给该学府。近年来到处林立的大学学院就是其中一个例子。私人界使用该方法并以高薪从国立大学吸纳了有经验的学术人员,国立大学同 时从中获得盈利。最终原有的课程变质了,大学越来越注重‘实作’课程符合市场需求,而需要批判和独立思考的课程却被忽略了。
除了大专生, 学术人员也成为受害者。由于财团不鼓励非营利研究,他们不给研究的经费和公假,因此,私人学术人员只注重教书交出成绩及追求物质,导致学术人员渐渐忘了研究知识的伟大任务。国立大学方面,学术人员面对政治干预和官僚文化,新鲜人难以被塑造成拥有学术文化的学术人员。
总结来说,教育逐渐成为奢侈品。有能力享用该产品的消费者,则成为资本家瞄准的对象。在大学与市场的联系日益强化的情况下,问题不在于大学是否在变,而在于大学在怎样改变,然后这种改变是否符合社会的利益。若大学是符合社会利益而不是市场利益,那什么世界排行榜确实不重要了!
文章来源:南洋商报 作者:许承贤 2010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