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30日星期二

30-11-10 让歷史多一份温情

我国一位著名的歷史学家曾经这么说:“马来亚作为一个多元族群社会除了要重视经济发展,还必须把‘国族建构’当作优先处理的事项。当局有必要进行国族建构。为的就是把由不同族群组成的人口团结起来,以达致过去人们常说的‘和而不同’的目標。换句话说,大家更倾向追求族群之间的‘融合’,而不是‘同化’。”

別怀疑,说这句话的歷史学者正是邱家金(《马来亚的形成,1946-1955:族群合作的成果》)。

邱家金不諳华语,而且具有接受英文教育者的高傲恣態。但他也自豪地意识到,从1940年代末至1960年代中期,受英文教育以及在公共领域服务的人士比较不会纯粹从单一族群的角度看事情。

邱教授的学术论文一再重申,马来亚在建国前后这段期间,之所以能够多次遏止族群分化的趋势,是因为运气使然,而不是因为审慎策划的结果。他也强调,马来亚的国家领导人有时候並没能清楚瞭解到,要达致国家团结,就必须克服族群间根深蒂固的文化隔阂。

持平而论,邱家金教授是爱国的。纵然“讲华语”的“华社”多么不喜欢邱教授的一些言论,我们不能全盘否定他歷史学家的史识和史才。然而,邱教授的史观视角有其“洞见”,也有其“不见”。问题是,邱家金和“讲华语”的“华社”能有哪些对话的契机?同样的,执歷史詮释权的官方御用学者要以怎样的態度来面对我们的歷史、我们的文化?

英国史学家卡尔的名言:歷史是过去与现在永恆的对话。作为启迪智慧的学科,歷史是一门以歷史事实为基础的创意之学。写歷史,要有扎实的知识基础和史料依据,同时还在於你的歷史视角和关怀向度。视野的超越,思考角度的转换,对史料的更广泛阅读,都能让我们对歷史的探索有新的认知。

我喜欢歷史,直到去年拿到博士学位,歷史学一直是我的专业。其实这並没有甚么值得骄傲的。反倒是这些年来的读歷史、找歷史、看歷史、写歷史,曾几何时,我才慢慢领悟钱穆在《国史大纲》所说的,对歷史,我们要有一份温情和敬意。通悟歷史的人,应该是具有宽大胸襟,以谦逊的態度去面对我们的歷史和当下的人。

我们对歷史资料的发掘和歷史思考的重点,不应只是聚焦於政治事件、朝代更迭,或是拘泥於歷史小考据。从经济层面、科技工艺、宗教文化、区域协作等等,探討我们歷史文化交流的实质面,以及研究其歷史发展的诸种转变契机,我们会看到更丰富的歷史內容。

多元开放的歷史教育可以启迪人们的智慧,而僵化的歷史教育只会把学生变得愚昧。诚实的歷史撰述可以让人看到歷史的教训,而专为政治服务的歷史教科书,在全球互联网络的时代,对聪明的年轻学子来说,或许只是冷冰冰的一堆年代、人名、地名,以及可以拿高分与否的背诵教条那样的简单而已。

歷史不光只是打打杀杀,以为人类的歷史尽是一部你抢了我甚么,我又夺回了多少的斗爭史。歷史上的捍卫主权、爭取公平与匡扶正义的故事,更不应当沦为政治权谋者引为煽动的演说脚本。陈禎禄曾指说,种族主义是危险的神话。我们更要意识到,本国史的撰写不是为民粹主义者背书的工具。

想从学习歷史来促进国民团结,不只是考试及格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怎样通过正確的歷史教育,来超越各族群间既存的狭隘歷史认知。如此看来,我们现有的歷史课本必须重写。小小建议,从跨文化的视角写歷史,它多少可以帮助我们去学习如何包容別人、欣赏別人,从而提昇自己。

一些泛政治化的课题只是社会衍变的表层现象。要瞭解我们的歷史文化传统的生命力所在,必须有更开阔的胸襟、深邃的眼界,从更广面和深度的歷史阅读中,继往开来的启悟一些道理。在知性与感性之间,以诚恳的態度,面对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文化。“一个马来西亚”有万种风情,彼此间应多些瞭解,多点温情的对话。

文章来源:星洲日报‧作者:安焕然‧2010.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