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29日星期一

28-08-11 國語為體、英語為用的是與非

國語為體、英語為用的是與非--從英語教數理談起

就英文教數理而言,反對者有之,支持者有之,持觀望或無特定看法者亦有之,在這種情況下,若交給學校自己做主,不失為一個較不得罪人的取巧方式。至於何以1990年代後,掌權精英對語文政策有所鬆動,則涉及了區域化與全球化的課題;進而言之,也是個語文對進步繁榮,或只有民族進步了,才會帶動語文進步或反之的爭議。此外,也可能發生「族進語退」的現象。

是民族進步了,其語文也跟著進步抑或是進步的語文可帶動民族的進步,是個早在百年前,便有中國與日本的知識份子在爭論的課題,如是否應用洋文取替中文與日文,以加速國富民(兵)強,保種保國。在二次戰後的非洲,這也是個熱點課題,以至於在戰後,許多非洲國家依然用前殖民宗主國的語文來做官方與教學語文,如英語、法語等。

在亞洲、印度、菲律賓、新加坡等國,也延用了前殖民宗主國的語文,如在新加坡,在1987年後,連華文學校也全面英文化;而在菲律賓,早在1974年,菲律賓實施了英語與菲律賓語並用的雙語教育政策,也就是,在小學階段用英文教英語、數學與理科,而用菲律賓語教其他科目的分語教學制;在中學,則用英語教技術與家政科,而用菲律賓語教其他科目。至於大馬的英文教數理是否學自菲律賓,就不得而知,惟爭議的性質則大同小異。

整體條件必須到位

何以用英語教數理,這恐怕是意識形態的成份大於哲理的成份。許多人總以為,英語代表進步、科技,甚至是開明與文明;因此,用英語教與科技有關的科目,應有助於加速國家的現代化,也是走向進步與繁榮的捷徑。無疑,英語的詞彙量(高達50多萬)與信息量是高居榜首的;只是,這與學習者的能力、學習精神、學習方式、環境、設備、師資、家庭背景、學校與社會風氣等,並無絕對的相關性。

比方說,自1980年代以來,許多美國的學者便認為美國中小學教育的水平在下降而非上升!有人還因此提出美國在中小學教育上,是個臨危國家(Nation-atrisk)。印度與菲律賓的英語教育雖也培養出了不少高級精英,可有很大部份是內才外用,且大部份人民的知識與技能水平不高。只有新加坡、香港等,其他配套條件到位的地方,才取得較佳的成果。易言之,英文信息量、知識量雖大,但光靠語文,並非進步繁榮的保障。

進而言之,對一國而言,關鍵是人民整體的素質,如日台韓,而非單純的語文;雖然,對小國而言,在高等教育上,借用英語不失為多快好省的明智選擇,如荷蘭與北歐諸國;但在基礎教育上,先搞好學生的基礎知識,是先決條件,而要搞好基礎,本族語教育無疑是較有效的。至於新加坡,由於是全面用英語(母語是各族必修科),且英語是不少人的第一語言(first language),自有其特殊性。

在多語族群國如大馬,由於有國語與官方用語的考慮,是難走全面英語化的路線;因此,就選擇走國語第一,英語第二,或國語為體,英語為用的雙軌制。在1990年代後,更放寬高等教育的用語限制。這等於認可了,除了馬來語外,國人也應學好英語,甚至是第三種語文,如阿拉伯語。這與1956年《拉薩報告書》所提出的共同語文與共同課程,是國民團結的工具的手段與目標是否有所衝突,則仁智可見。

歷史地看,自1951年以來,便有官方報告書認為,只有經由共同的語言與共同的課題,才有可能塑造各族人民的馬來亞觀、意識(Malayan Outlook & Consciousness)以期形成統一的馬來亞國族(United Malayan Nation)。

使用者越多身價越高

只是在現實中,同一個目標(塑造大馬國族,nation-building)或國民團結,卻可以有著不同的解釋:如馬來人本身便有主張建立「大馬來由」(Melayu Raya,即與印尼合併),回教國或一尊多元的多元社會等主張。而非馬來人也有「馬來西亞人的馬來西亞」(Malaysian Malaysia,行動黨)、「大馬之子」(Anak Malaysia,民政黨)或「大馬人民」(Rakyat Malaysia,馬華公會)等不同主張,顯見,團結的路線不限於一,也不必限於一,而應有與時並進的變通。

既然如此,就無必要堅持一個國家、一種民族、一種文化、一種語文的單一國族觀,而可以嘗試不同的模式,如一國多制。馬來人可以多語並學,以增強競爭力,非馬來人也可以本族語、國語、英文或其他用語兼學並用--雖然,這是個不小的挑戰。

實則,1951年的《芬吳報告書》(Fenn-Wu Report)便指出,華校並無礙國民團結,只是,華校生則得學三語(Trilingualism)。這不僅有助於國民團結,也可強化華人的教育與社會流動(social mobility),開拓更佳的職涯(career)。

何以國語為體(國民團結的語文),英語為用(國富民強的語文),會在1990年代後(而非1970與80年代)得到進一步的重視,原因固然多重,而區域化與全球化無疑是主因。大馬是個高度開放的經濟體,對外資外貿的依存度高,且全球化也激化了國與國之間的競爭,在這個經濟至上的時代(也是個盛行比較,比排行榜的時代),也迫使政府得拿出政績來,更得創造足夠的體面就業機會,以免危及政權地位。

與此同時,民主化、自由化、信息化也強化了國民的權利意識,更促進了跨族群公民社會的壯大,或多或少也會鬆動不合時宜的單元主義國族觀。伸言之,儘管全球化是個備受爭議的進程,它卻或多或少會在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削弱主權國家的自主性、自足性與自助性,進而強化了主權國與國際或區域的相互依存性(Interdependence),也迫使主權國得變得更富競爭力、效率、生產力、創新力、靈活力、變通力等,而非一條道路跑到黑。

至於國語為體,英語為用的雙軌制,會否演化為英語成為贏家通吃(Winner take-all)的格局,則有待觀察。大體上言,隨著高等教育的普及化及工商業的發展,應會有更多中高層及專業階層,把英語視為溝通與團結的中立的實用語言。

實事求是地看,一個國家或地區語言越多,如非洲、印度、新加坡、歐盟,英語的地位越突出,而變成贏家通吃的語文。之所以,主因之一在於,語文的特點是,用者越多,其身價與經濟、政治、文化、娛樂等價值越高,又進而誘使更多人選英語而棄他語。眾聲喧嘩一點紅,可說是其特點。

文章来源:东方日报 作者:孫和聲 20110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