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3日星期日

03-10-10 热闹孔子,寂寞庄子

大学中文系必修《论语》和《孟子》,毕竟那是儒家正典,列十三经;《老子》和《庄子》属选修,在古旧的文学院课室旁听《庄子》,人数寥寥,老教授的乡音重,一节课下来青春正茂的同学早就“忘我”、“逍遥”在“无所有之乡”,低头睡著,庄周梦蝶去了。

必修和选修,差別立见。论孟必修,老庄选修,潜台词即孔孟之道乃中文系(中国文化)之本,老庄之学,行有余力则选之。

近几年的孔子很红火,从周润髮饰演的孔子电影到於丹的《论语心得》,以及如雨后春笋在各国各地的孔子学院。在大马,特別是独中,不知从甚么时候开始在各校看见“高矮不一”的孔子像,南方学院更特別从中国定制了孔子像耸立在行政大楼前,高山仰止。孔子像无所不在,习以为常的同时,孔子反而成了空洞的符號,它在那里,视而不见。

孔子死后的两千年里是“热闹”的。

可是,在庄子笔下的孔子,就显得逗趣多了,经常开孔老夫子的玩笑,严重一点是讽刺挖苦,最有名的故事在〈盗跖篇〉,孔子执意要规劝柳下季的弟弟盗跖“从良”,结果落得狼狈而归的下场,对盗跖俯伏而拜:孔子再拜而趋,出门上车,执轡三失。

我们对孔子太熟悉了,熟悉到他身高是1米9,是执仗或是佩剑。庄子的生平在最权威的《史记》里不过两百余字:“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

和《论语》比起来,《庄子》书太迂迴了。《论语》是语录体易於背诵,《庄》书是战国最美的散文,且又是长篇,文字排比跌宕意象更迭,一篇〈逍遥游〉从起飞(水击三千里)、上天(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到著地(去以六月息者),就让人心驰神往,不知所踪。

孔子弟子3千,有为者72,有名姓者顏渊、子贡、子路,不可胜数。庄子弟子,留名的只有藺且,余者皆失载。至於,和庄子论辩鱼快不快的惠施,庄子知惠施,惠施不知庄子(王叔珉师语),〈徐无鬼篇〉记载了一段在我读来是庄子和弟子念及好友惠施最感伤和落寞的一段:“庄子送葬,过惠子墓,顾谓从者曰:……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

吾无以言之矣!”质者,对也。对手死了,所以息言。

於是,我想起大学老师叨叨切切的对我们说,大意是孔子的寂寞不过一世,庄子的寂寞是万年,识孔子者多热闹,知庄子者多寂寞: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齐物论〉)

文章来源:星洲日报‧作者:杨邦尼‧2010.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