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网络尚未大行其道的80年代,法国哲人布西亚(Jean Baudrillard 1929—2007)在〈通讯的狂欢〉(The Ecstasy of Communication,1988)一文洞悉了资讯与知识爆的丰腴(obese)与猥褻(obscenity),擬像的超现实,景观(scene)消失,萤幕和网络的狂飆年代。
今年5月的《时代》杂誌以“面子书”为封面专题,面子书註册人数突破5亿大关。如果说中国和印度分別是世界最大的两个人口国,最大网民人口国毫无疑问是在面子书的世界里。仅在6年前,面子书的创办者,哈佛学生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无心插柳,席捲全球。
《时代》这样形容:微软让每个人轻而易举的使用电脑。谷歌寻找资料,弹指之间取得。Youtube是视听娱乐的线上资料库。而面子书比起其他网站更具吸引力,它是用户的情绪交易投资所,让人发笑、颤抖、上载相片,当没人在涂鸦墙回应我们的留言,自己陷入苦恼。久违的高中同学变胖了,结婚或单身的状態。面子书改变了我们社交的DNA,让我们更习惯於公开:年龄、性別、性倾向、学歷、工作、喜好与厌恶等等。
换言之,面子书重新定义“隱私”与“公开”。
然而,我是不用面子书的。比如,我们高中毕业20年后再聚会,来了近300位同学在母校礼堂。20年没见的同学,纷纷递出名片,或至少问你:你没有面子书吗?一脸惊讶和不可思议的样子。我成了活在石器时代的“山顶洞人”。
面子书的超连接,把失踪、消失多年的小学同学、老师、友人一夕间从天涯海角找到。搜寻,上网时,发现旧情人结新欢,某君和某女在面子书上宣示热恋中,王勃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就是这个意思。看似没有围墙的面子书的交友界面,在看与被看之间,获得即时讯息和牢骚宣泄,渗入偷窥的愉悦和越界。一方面,你把身世上网,一方面又隱藏甚至假造,变脸和变身,选择全部或半公开的状態,他发佈信息,过滤和蔽屏。无疆界的面子书,处处有围篱。然而,网路高手隨时可以翻越围墙,信息全露。
面子书的用户,在透露个人的兴趣和连接,成了广告商网路最大的猎物,各种“弹跳”出来的广告。面子书用户级数成长的当儿,另一厢的面子书用户正刪除账號,在面子书的即时分享,藏匿,巨大如黑洞的广告和擬像漩涡。
布西亚悲观的预言:“有些事物已经改变。取而代之的是网路的原生质(蛋白质)时代,这是连结、接触、似远又近、回馈、和与通讯世界与之俱来的普遍化介面,是由这些所共同构成的自恋与幻变的年代。
电视是这个新时代里终极的完美物体,隨著电视影像,我们的肉体和整个周围世界都变成了控制屏。”
把“电视影像”改成“网络萤幕”,在面子书杂交狂欢的留言和流言里,有惶惶的失落。
文章来源:星洲日报‧作者:杨邦尼‧2010.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