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27日星期四

27-10-11 伊斯蘭國家半個世紀的轉折

這半個世紀以來,或準確地說,這55年以來是美國與伊斯蘭世界的糾纏不清和關係變化的轉折點。而為美國打開伊斯蘭世界的缺口不是來自中東的阿拉伯國家,恰恰是遠離美國、中東的印尼。

1966年印尼的右翼軍人蘇哈多領導一場大流血的政變中,一舉推翻了走親共產國家路線的蘇卡諾總統。

本來蘇卡諾也不是左道中人,但卻是一個狂熱的民族主義分子。他為了使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1945年)取得獨立的印尼能在冷戰的夾縫中生存,也就採取不親美而與共產國家打交道的路線。他甚至還標新立異地倡議「納沙貢」(Nasakom)理念(即民族主義、宗教主義與共產主義共存),把伊斯蘭世界納入國際政治鬥爭的舞台中。

1963年,印尼總統蘇卡諾為反對馬來西亞的成立,推動和開展的「粉碎馬來西亞」運動,就是借助共產世界的力量,以和親美的馬來西亞較勁。因此馬印對抗基本上是伊斯蘭國家延伸了埃及的親蘇路線的另一個表現。

埃及的納塞是在1952年的政變中成功地推翻法魯克王朝。他在1956年將蘇伊士運河收歸國有,並在同年的第二次中東戰爭後,進一步靠向蘇聯。

另一方面,到了60年代,印尼的蘇卡諾一馬當先地與蘇聯和中國友好,也積極推動不結盟運動,希望建立一個不親西方民主陣營的第三世界。

但是當蘇卡諾的反政變事敗後,他就嘗到了美國插手伊斯蘭世界的痛苦,與勢不兩立的逼迫。1966年蘇哈多抬頭,並出任印尼軍事首長後,他就把整個印尼倒向美國,大舉殺害印共,蘇卡諾的「納沙貢」也就被粉碎了。當馬印對抗結束,印尼也與馬來西亞(東姑時代)一樣,成為美國的盟友。在這種情形下,伊斯蘭國家逐漸遠離共產國家,但過程是緩慢的。

如果說,1967年的第三次中東戰爭,美國還不足以促使埃及反思;那麼在1973年的第四次中東戰爭中,埃及面臨嚴重損失後,就不得不改弦易轍重新檢討其內外政策,因而在1974年與美國復交,意味著中東局勢有新的轉變。1976年埃及解除「埃蘇友好合作條約」,顯示埃及政策向右轉。一年之後,埃及總統沙達特(他在1973年取代逝世的納塞成為新總統)歷史性地訪問耶路撒冷,並與以色列媾和,全阿拉伯世界為之嘩然。正因為這樣,沙達特在1981年被國內的伊斯蘭極端分子開槍暗殺。

從印尼的轉向親美,和埃及的重回美國的懷抱,在在說明了在與蘇聯爭奪伊斯蘭世界的鬥爭中,美國已佔上風,且步步向蘇聯的權威挑戰。

鼓勵自相殘殺

1979年,蘇聯在怒不可遏的情勢下,大舉進兵阿富汗,企圖將阿富汗變成蘇聯的橋頭堡和衛星國。這個時候,美國巧妙地利用伊斯蘭國家的宗教分子潛入阿富汗,美其名是打一場反侵略「聖戰」,實則是鼓動伊斯蘭國家反蘇反共。

在這個鬥爭過程中,出現一位在後來震驚美國的「恐怖大亨」奧薩馬拉登。他就是美國80年代蓄意培養出來專門到阿富汗領導遊擊戰,以拖住蘇聯後腿的重要棋子。

奧薩馬拉登在1990年蘇聯撤離阿富汗後,變成一隻脫韁的野馬,不但在阿富汗立足,甚至與阿富汗境內與極端的塔利班組織相互合作,進而在1996年塔利班奪得阿富汗執政權後,他就與奧爾馬(塔利班頭子)結為「難兄難弟」,更進一步允許奧薩馬在阿富汗建立命名為「基地」的恐怖組織。也是在這一年,奧薩馬向美國發出戰爭的指令,揚言向美國發動「聖戰」。

其實,當美國在70年代與蘇聯角力戰中取得重大勝利後,它就慫恿和鼓勵中東國家和伊斯蘭國家自相殘殺,或默許政變來維護既得利益。例如在1979年伊朗柯梅尼長老成功地推翻巴列維王朝後,美國就放手讓伊拉克的薩達姆與伊朗打一場不分勝負的8年戰爭,目的在於拖垮,或最低限度牽制伊朗不會在反美的道路上走得太遠。

又例如在1969年推翻伊德里斯王朝的利比亞強人卡扎菲,他先是受到美國肯定,後來因他的搖擺不定的立場和挑起反美的情緒,才被美國列為「危險人物」。但對這號的「政治狂人」只要有回心轉意的可能,美國在時機未成熟下,還是會盡量爭取的。因此當2003年利比亞的卡扎菲不再反美後,他被容忍了下來。

還有突尼斯的本阿里總統在1987年的政變中推翻了哈比卜布爾吉巴總統,不論他是否真正推行民主,卻被美國包庇而不必擔憂政權變天。因此他在1994、1999、2004及2009年都蟬聯總統。

如果不是突尼斯在去年杪爆發民眾起義的突變,在位23年的本阿里是不會輕易下台的,因為人民無法忍受他的獨裁統治。他終於逃到沙地阿拉伯當寓公。

這場被命名為「茉莉花革命」(因突尼斯的國花是茉莉花)運動不但推翻了本國的獨裁者,而且也蔓延至北非洲的回教國家。整個運動排山倒海而來,矛頭指向各個大獨裁者。

獨裁者遭逐一剷除

美國如果不加入反對者的陣營,革命的群眾很可能掀起反美浪潮。美國的奧巴馬總統在研究和分析突尼斯的情勢後,發現如果任由發展,對打恐戰爭將產生不利的影響。換句話說,針對前景未測的茉莉花革命,美國不得不未雨綢繆和先下手為強,不再讓任何極端派有機可乘,而是將「革命」導入美國鼓吹的民主制度的軌道內。

因為2001年的911恐怖分子得以輕易摧毀兩座紐約帝國大廈,是美國輕敵所致,也在此一刻感覺到奧薩馬的可怕,真的向美國發動聖戰。因此在下來的任何時候,美國都不再輕視伊斯蘭國家的風吹草動,也不再忍受伊斯蘭獨裁極端政權耀武揚威或陷入動亂局勢。於是有了2001年美國聯合盟友攻打阿富汗,推翻塔利班極端政權的大報復;復又在2003年進攻伊拉克,一舉拿下薩達姆和推翻其獨裁政權(1979年上台,歷時24年)。

既然對薩達姆毫不容情(即使在1980年利用薩達姆向伊朗開戰),那麼對下來的獨裁者也沒什麼情面可講了,只要轉成美國利益的絆腳石,他們就不再是牢不可破的盟友了。埃及的大獨裁者穆巴拉克在位30年不得不下台而成為階下囚,也是美國不再積極伸出援手所致,當然美國也藉機順應伊斯蘭國家的民意,來鞏固美國在中東的地位。

雖然後期的利比亞不再反美,但在不符合美國及利比亞人民利益底下,美國也只好拿卡扎菲祭旗。就這樣,在位40年的獨裁者也不得善終,他的下場與薩達姆大致相同,都是在偏僻的藏身處被人抓捕。薩達姆在2008年死於問吊;卡達菲則是在2011年被當場打傷抓獲而喪命。

一代大獨裁者在今日成為可憐的悲劇人物,顯現了時代的反覆無常,當一個人成為美國的「累贅」時,他注定是要被剷除的。

當然在清除獨裁政權的同時,今天的美國也在炫耀它在對付恐怖分子的戰爭中已打死了第一號公敵奧薩馬拉登和第二號人物奧拉基,使得反恐戰爭取得節節勝利。

還有敘利亞、也門等獨裁專制的伊斯蘭國家也面臨變數,正等待美國收拾殘局。

不寧唯是,當美國在各方面成為「革命」的主導力量後,它自然不放棄正本清源地釐清以巴之間膠著的關係。因此又頻傳出以色列與哈瑪斯已開始交換俘虜;巴勒斯坦準備加入聯合國。種種跡象顯示美國在進行最後的努力,迫使以色列作出讓步的同時,也讓巴勒斯坦在支離破碎中立國,藉此堵住激進勢力繼續利用以巴課題將掀起另一場反美運動,不然美國所作出的努力將付之東流。

整整55年了,我們終於看到伊斯蘭教怎樣脫離共產國家而投入美國的懷抱,及後激進分子又從中跳了出來把矛頭對準美國,而又讓美國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在這樣的轉變中,美國也因911事件後不再姑息恐怖分子,也不再庇護獨裁者。

茉莉花革命之所以血染伊斯蘭世界,與美國的從中插手是分不開的,這就是伊斯蘭國家被擺上世界舞台,但又不能主導整局的悲劇。也難怪今天的局面是一個沒有英雄人物的年代,只知道美國在主導一切。這也許是伊斯蘭世界在轉變中不可避免的掙扎和流血。

文章来源:东方日报 作者:謝詩堅 2011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