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大耳窿逼债而自杀的个案。为甚么我们的社会有那么多大耳窿?为甚么那么多人被迫向大耳窿借贷?
大耳窿,或谓高利贷,是千百年来人类社会史不曾缺席的一环。例如,回教特別关注压抑利息的措施,主要是因为高利贷曾导致之前的阿拉伯世界社会动荡。
高利贷难以杜绝,但何以从逼债新闻到路边看到的借贷招贴,我们大概都可以总结晚近十余年似乎更为猖獗。
经济现象往往没有单一的解释。高利贷普遍是社会贫富差距扩大的恶果。高利贷与合法的借贷公司只是一线之差。诡异的是,合法的借贷公司並非由財政部管理,而是马华部长主掌的房屋及地方政府部。这个部门几乎没有针对金融事业执法的能力,反而可能恶化错综復杂的政商关係。
但是,如果坚持要找一个比较深层的原因,过去10年来两次回合的国內银行並购行动、摧毁了小银行的社区借贷功能是问题的根源。
资本主义,顾名思义,靠的就是资本流通来创造利润、进而造就就业、间接也有推动技术与生活品质提昇的作用。资本的流通,说白了就是很多时候凭著有资本却闲著没事干的人,借给有需要资本做事情的人,而银行就成为个中的中介。
我过去一年因为2010年5月诗巫补选和2011年4月砂州州选,在砂拉越曾是经济重镇的诗巫住了一段时间。走过市区的每一列店屋,总会看到一两间借贷公司的招牌。
诗巫过去曾是砂州银行匯集的地方,后来扩展到全国的福华银行就是在诗巫发跡的。经歷银行並购以后,除了一家以古晋为基地的银行,所有的银行都是以吉隆坡当总部的全国性银行。
原本过去的社区小银行模式,有密切联繫的非正式网络和地方邻里关係作资本/资金流通的后盾。经理和小商小贩相识,都是每天一起嘆早茶的朋友。做生意的每个都是十个瓶子八个盖,一有个小风暴,或是刚好连续几天下雨出门消费的人少了,手上的现款差个50或100令吉,之前开出的支票过不了账,只要请银行经理通融两天,明天又是一条好汉。这当中固然有贪污的风险,但大银行也有更大的贪污风险。
大银行以吉隆坡作总部的大本营,那些偏远地方的分行静悄悄地纷纷关掉,最后只剩下提款机,大概也没有甚么人会察觉。大银行不再看到小商小贩,他们眼里只有那些其实不怎么需要资金周转的大投资者。小市民可以借贷的,只剩下买车买屋等有抵押的项目。需要周转却没有良好政商关係的大亨,也被迫前往一半合法一半非法的借贷公司求救。
借贷行为,说到底,靠的是信用。大耳窿不需任何的抵押,把钱放贷给不认识但需要周转的陌生人,放贷人背后的“暴力机制”是担保这个“暴利”借贷关係的关键。
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兴业资本(RHB Capital)合並计划,两家大型银行——马来亚银行(Maybank)与联昌国际银行(CIMB)竞爭参与此计划,前者若收购成功,將成为东南亚最大的银行集团;反之,后者则会超越马来亚银行,成为马来西亚最大的银行集团。银行並购行动乐此不疲,社区小银行模式的消逝,小商小贩与中小企业无法获得大银行的贷款融资,马来西亚的资本主义剩下的就是大亨做生意、小市民做牛做马辛勤工作辛苦消费的恶性循环。
文章来源: 星洲日报 作者:刘镇东‧2011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