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的政见风格无一不具理想色彩,也无一不具抒情风格,直到投票前夕,她仍以协商民主与大联合政府这两项兼具理想与感性的诉求,来书写她参选总统的最后篇章。
但竞选与治国不同,竞选可以“说得一口好政治”,即使说得天花乱坠,祇要达到动人心弦甚至摧人心肝的效果即可;但治国却必须要有“做得一手好政治”的本领,如果有人因为说得比唱得好听而胜选,选民迟早要尝到梦醒时分的痛苦;协商式民主精神下的“大联合政府”就是“说得一口好政治”的样板。
蔡英文提出这项政见,动机是有感於政党的仇恨对立,目的是为了停止內耗,所感所欲都是多数民眾心声,问题是,协商民主与大联合政府都是特定的民主治理形式,例如大联合政府(Grand Coalition)是指立法会最大党与第二大党为主共组政府;协商式民主(Consociational Democracy)则必须具备4项条件:大联合政府、相互否决权、比例代表制与少数族群自治,4者互为配套,缺一则非协商民主。
既然定义如此,进一步要问的问题便是:难道蔡英文胜选后將与国民党共组政府?难道蔡英文要將现行以多数民主为主体的代议民主,改为同时具备4项配套条件的协商民主政体?答案显然均非;即使她有意如此,除非大幅翻修台湾现行宪政体制,否则根本没有实施协商民主的宪政依据。
也因为蔡英文明知协商民主是宪政上的不可能,所以她才一再强调“协商式民主的精神”与“大联合政府的精神”,但所谓“精神”,其实就是有其名而无其实的饰词;她想说的无非祇是两句话:“当选后將延揽非民进党人士入阁”以及“当选后將展开政党协商对话”,但这两句话太老生常谈,所以才要用协商式民主与大联合政府来包装,新瓶里装的仍是旧酒。
再退一步说,蔡英文不但不可能组成大联合政府,即使联合政府(Coalition Government)也很难。以英国目前的联合政府为例,保守党与自民党决定共组政府,由於保守党中间偏右,自民党中间偏左,两党在许多重大国家政策上一向有本质上的差异,因此在共组政府前,两党亦曾签署一份联合协议,针对11项重大政策,从降低赤字、税制与银行改革、政治改革与移民政策,到环境与对欧盟关係等,都提出两党同意的政策主张,其中並保留若干自民党的政策自主权,例如自民党可持续反对兴建核能设施。
即使有鉅细靡遗的协议规范,英国联合政府运作至今仍然问题重重,去年底卡梅伦否决欧盟修法,更引起一向亲欧盟的自民党强力反弹,副首相克莱格不但公开与卡梅伦唱反调,自民党国会议员也在质询时谴责卡梅伦;联合政府“欠缺稳定性”以及“难以在团结与自主间平衡”的两大脆弱本质,也在欧盟这项议题上暴露无遗。
从英国例子可知:零星延揽非党籍人士入阁並非大联合政府,连联合政府都称不上;其二,联合政府必须要签署党对党谈判的政策协议,但即使有协议也难保联合政府的稳定;蔡英文若要筹组联合政府,可能与其他政党签署形同施政蓝图的联合协议?可能对九二共识这类议题找到政策交集?答案不问可知。
台湾目前的政治乱象,並非因选举民主或代议民主出了问题,而是因为政客的假极端言行导致政党、族群与社会的假极端对立,问题在於人,並非政体或制度有问题。如果政客不改问政作风,政治文化也依旧不变,即使柏拉图来当总统也难改台湾政治於万一,遑论协商民主或大联合政府。
文章来源:星洲日报‧作者:王健壮‧201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