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21日星期六

21-01-12 中印發展策略與思路比較

中國與印度,是二個可比性頗高的人口大國與文明古國。在1950年代,整體上言,二國的發展水平大致相當,可自1978年中國搞改革開放以來,二者間的發展差距顯著拉大。

比方說,到了2011,中國的GDP已高達近7兆美元,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僅次於美國的15兆美元,可印度卻僅得1兆8,000萬美元,排名第10。由於人口規模相當,除以人均,中國的人均收入就自然高出印度數倍。此外,在外貿規模、基礎設施方面,中國也遠勝印度。這也是何以,許多國家均擔心中國的和平崛起,但卻不擔心印度的崛起,如什麼中國威脅論的,就未聽過印度威脅論,據此中國就得著重韜光養晦。

實則,除了中國威脅論外,尚有什麼遏制、圍堵中國論,或各類的中國崩潰論;只是,這些崩潰論均一一崩潰─至少是迄今為止。既然圍堵不了,中國也未崩潰,那只好期盼中國發生和平演變(Peaceful Evolution),希望中國內部出現多元化、民主化,尤其是政治上多元制衡的結構性力量。

印度缺乏全面工業化

按常理說,做為世上規模最大的民主國,印度應較中國發展更快、更廉潔、更進步、更富裕;可事實是,印度與中國一樣腐敗,而開放度則輸給中國。之所以如此,從1947~1990年,印度在思想與政策上受到「資本主義邪惡論」與「依附論」(Dependency Theory)的制約,而選擇相對自主自立的封閉路線,直到1990年發生貨幣貶值與外匯危機後,才轉向謹慎的開放路線。

從好的方面看,這使得印度較不受全球經貿波動的衝擊;從壞的方面看,其代價則是相對慢的增長率。得失如何,不易判斷。從制度面言,印度是個規則林立的高度官僚化國家,以至於有人稱之為「許可證王國」(License Raj);而規則越多,效率免不了受到削弱,且徒增腐敗漏洞。

按理說,民主化會提升透明度與良政善治;但印度情況有異,有人甚至稱其為黑社會民主,如在2004年,在538名國會議員中,有125名竟有犯罪記錄!且易被司法開脫(無罪推定),顯見,印度須強化法治精神與公民文化水平。

伸言之,談民主也要區別是優質還是劣質。也因為良政善治不佳,在印度崛起的新興產業,如軟件業、外包業,均是新興,較不受舊規則約束的新生事物。也因為新生,他們能繞過(bypass)既有的舊規而壯大起來。這些服務業雖創造了百多萬個體面的就業機會,卻不足以帶動全面的工業化,以至於受惠者有限。這是印度貧窮率較中國嚴重的主因之一。給人的啟示是,在人口大國,不搞全面工業化,而只注重靠外而非靠內需的服務業,是不足以全面提升全民生活水平的。

有道是無農不穩,無工不強、無商不富;印度不僅工業與外貿不如中國,其糧產也輸給中國。主因之一在於,印度無法搞有效的土地改革,而中國則在這方面頗有成績。雖然,這10多年來,也常發生官員「圈地」(霸佔土地)的不當行徑。

此外,從地理位置看,中國與日台港韓為鄰,也得到地理之便,較印度更易吸資,更何況,尚有海外華人的助力。然,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中國注重「發展才是硬道理」與「三個有利於」:有利於發展社會生產力,有別於增強綜合國力、有利於提升人民的生活水平。鄧小平在1992年(88歲的高齡),竟還能說出這樣的話,確是不同凡響,更不同凡「想」;稱之為總設計師,應非溢美之辭。

本來,中國與印度均是社會主義國,也愛搞計劃經濟,難免會抑制個人的積極性,缺乏引發能互動性的誘因,這本就是人性之常。鄧小平卻能創造性地說,社會主義也有市場,資本主義也有計劃,進而合理化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路線,去除了意識形態上的障礙。在印度,則在相當程度上依然受制於甘地的反物質文明與社會主義經濟,不像中國那麼放得開。

中國走高風險、高回酬路線

按照經濟學家張五常與日本趨勢分析傢大前研一的說法,中國不但在思想觀念上大開門戶,也敢敢把權力下放,讓地方政府展開競爭,進而激發地方的能動性。儘管地方放權也產生了不少亂象(所謂「一收就死,一放就亂」);整體上言,其利依然大於弊。只要能加強法治、完善制度,及人民敢據理力爭,造反有理,自可減少放權之害,而增進放權之利。

從發展策略言,鄧小平主張先讓一部份條件較好的沿海地區先富起來,而後再以先富帶後富對口援助,產業梯度轉移的順序向內陸推進,應是符合現實與比較優勢的實踐理性。只是,發展到現階段,中國也應轉注公平為先,兼顧效率的順序發展觀。畢竟,靠外需快速崛起只能是階段性策略,最終依然得靠內需,以及從出口取向轉向高級進口替代,生產本身的高級組件與產品,而非舊態依然地靠進口高級組件、產品來推動出口。

就長期而言,有一種觀念認為,中國的發展路線是先易後難,先經後政。搞經濟易,改革政治體制難,而印度則沒有這一政改的難關。事實如何,就有待實踐為檢驗真理的標準來檢驗了。

或許可以說,相對而言,中國走的是高風險、高回酬的快速富強之路,而印度則是低風險、低回酬的相對穩健之路。從現階段的結果論來看,以我之見,中國的成就是較高的,至少在民生主權方面。對普羅大眾言,民生為大,這才是重點,對知識份子而言,則可能另有側重。

眾皆知,中國是個問題叢生的人口大國,只是根據「皮尤全球態度」項目(PEW Global Attitude Project)對17國所展開的「國民對國家滿意度調查」,在2005與2010年的調查中,中國人的滿意度竟名列第一,如在2010年,滿意者為87%,而美國與法國則個別為30%與26%。這確是耐人尋味,或許關鍵在於要求標準不一,或彼此的經歷有別(如1980年前的中國實在太窮了,而1980年代前的美、法則相對美好)。

說得遠些,這也涉及了國民生產總值(GNP)對國民總幸福(Gross National Happiness,GNH)的論戰。這就說來話長了。

文章来源:东方日报 作者:孫和聲 2012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