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一套法則,乃是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心里信仰和行政遵奉的憑借,務實主義當是他的指引。在他眼里,天下資源,不論是人或物,皆是新加坡這個島國繼續存活之器。語言嘛,顯然歸類做事、貿易、社交和課堂的工具了。
他似乎不願意識,民族的倫理之道,也深藏在語言的字里行間。舉例言之,賞析文天祥的〈正氣歌〉,就不僅僅在於認識「正氣」的筆順和意思,而是一套華校價值觀的潛移默化。
同理,鑒賞唐詩,解讀宋詞,亦然如是。新謠歌手之梁文福博士早歲曾有散文感慨沒有讀過古詩之流,望著一地夕陽的燦爛,也只能開口直說「好美好美」,不會想及「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詩意。
我們現在追溯李光耀當年學習華語的過程,恐怕也是這樣。《學語致用:李光耀華語學習心得)舒展〈李資政華語文學習材料〉(注),正是一些場景的相關詞彙,毋關發揚文化本體,建構核心思想。實際上,那或者也不是他決意追求的境界。
他自己曾經在《學語致用:李光耀華語學習心得》(新加坡:世界科技;2005)說過:「如果我每天講華語,每天講24小時,我自然會進步。但是得付出代價,我需要的是什麼?我不需要那種成績(華語滿分)」,頁55)
他「學語」玄機所在,關乎的是晚近中國的大國崛起,世界經濟中心逐步轉移到亞洲。用新加坡總理李顯龍的話說,就是:「掌握華語是新加坡人很大的競爭優勢。」
上之所好,下必甚焉。現在,我們舉目共見,滿城都是精打細算,斤斤計較的新加坡人:認識中文因為好處,華語學習旨在致用;但是,所謂「致用」,到底是為何之用呢?
儘管李光耀一再擔憂信義之道,古風不行,緬懷華校的德育;但是,到了80年代,《李光耀:我一生的挑戰,新加坡的雙語之路》(新加坡:SPH;2011)說:他發現新鎮建有老人院而震驚不已!(頁120)
要是當初因為老人院的出現而「震驚不已」,我不懂得,李光耀畢竟如何評估時任新加坡衛生部長的許文遠「建議新加坡人考慮把家中老人送去新山的療養院養老」之事?
沒錯,通過這一條「新加坡的雙語之路」,這個國家如願得到他們想要得到的,可是,他們也永遠地失去「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各皆有所養」的理想。
外人大嘆「接受不到」
不僅這樣,當前一大部分新加坡人的中文書寫和華語講演,甚至處在香港明星所謂「接受不到」的水平;奢論在武吉知馬民眾俱樂部錫山文藝中心的《錫山》半年刊投稿了。
獅城美姐李思婷代表新加坡參加香港的「ATV2011亞洲小姐大中華總決賽」,現場揮春「新年快樂」四個大字,撇開字體不評,簡單的「新」和「快」都寫錯了,正是經典之例。如果記者沒有錯誤報道,李思婷事後解釋:拍照之前她就知道錯誤了,但她憑幾個錯字就在新年前夕登上所有報章封面,是成功的宣傳噱頭。要是李思婷所言確實如此,國家教育部不妨公開測試李思婷的字辨程度,自可明白一切。
倘若測試顯示李思婷所言非虛,我們自可從中領教這位獅城美姐手下算盤的非常厲害:相對她即席可得出位全球的績效,全球一起聚焦評價新加坡人中文KPI的機會成本,算得了什麼?此之謂新加坡的教育成功乎?
是的,歷史成就的結果,不是李思婷一個人說了算,也不是李光耀一個人寫了算。這一條雙語之路是得是失,年近黃昏,李光耀或該承認,新加坡從今以後再不會有第二個人品清貴,德行崇高的林清祥和謝太寶君子之風了。
為什麼?聖誕前在本地餐廳偶遇一家「新加坡人」,老輩交加說華語講方言,稚齡幼童開口就是英語。這樣子下去,傳統文化和族群教育的傳承,大概只能憑靠千里迢迢到來那兩家分立的賭館之中國賭客。
註:李資政華語文學習材料,應為「李資政華語學習材料」,中文書寫水準如此,當見雙語政策的成就之一般。
文章来源:东方日报 作者:楊善勇 20120120